狼王迈着优雅的步伐,在两头幼狼的簇拥下走向战场。它雪白的皮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右耳随着步伐轻轻颤动,仿佛在聆听风中的讯息。那姿态不像野兽,倒像一位检阅军队的将军,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
低沉有力的嗥叫声在沙丘间回荡,如同某种古老的战歌。
毕日乌斯惊骇地发现,这声音竟包含着数十种不同的音阶变化,时而高亢如刀锋划破长空,时而低沉似大地震颤。狼王不时用前爪指向人类猎手,几只幼狼则低着脑袋,一声不吭地聆听着,仿佛在接受某种严苛的教导。
那态势,跟说教的老师如出一辙。
戈壁里的狼,向来不按常理出牌。毕日乌斯曾听老猎人说过:“跟戈壁沙狼打交道,必须明白——什么都可能会出现。”这是过去几十年里,狼群教给本地战士们最基本的军事条令。可眼前的景象,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。
不说狼王那远超寻常狼族的体型,光是这精心设计的毡包陷阱、多达数十种变幻的狼族音阶、以及它教导幼狼的方式……这一切都让毕日乌斯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。
这世界究竟怎么了?这还是狼吗?
他咽了口唾沫,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。今天这事,怕是不能善了了。
短暂的说教过后,狼王呲了呲锋利的尖牙,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舌头,大模大样地蹲在一旁,仿佛已经完成了它的授课。与之不同的是,几头狼崽子的气势更足了,绿油油的目光愈发阴森,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嗜血的意志。
图纳的嘴唇发抖,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它在……教它们?”
毕日乌斯也明白了。这群畜生把众人堵在此处,费尽心思耗光人类的弹药,逼迫队员采取肉身搏击的战略——一切的一切,都只是为了训练这些狼崽子们的杀人技巧!
“操!”毕日乌斯啐了一口血沫,眼中燃起愤怒的火光,“这群杂种拿我们当活沙袋!”
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,随后给乌力罕递了个眼色,又瞥了瞥蹲在一旁静静看戏的狼王。乌力罕不是笨人,一下就明白了队长的意思。狼群虽然训练有素,但只要没有了领头的头狼,一群乌合之众便会直接作鸟兽散,那时众人冲出去轻而易举。
队长的意思很明显——直指狼王!
说时迟那时快,狼崽子们又冲了过来,加上狼王刚刚带下来的两头“嫡系”,攻势比先前更加凌厉。乌力罕见状,闪身至毕日乌斯身边,两人持匕首直接对上两头“嫡系”。
这次,毕日乌斯改变了策略。他一边护住自己的身体,一边利用脚步不断向狼王方向移动,手中的匕首也不再直刺狼腰,而是尽可能豁开幼狼的皮毛,让鲜血喷涌而出。他要用大量的鲜血刺激狼王的嗅觉,将它的视线牵制在受伤的狼崽子身上。
这一招奏效了。幼狼鲜血的气味刺激着狼王的鼻翼不断抽动,凶狠的狼瞳在几只狼崽子身上游走,显然放松了对几人的观察。
就是现在!
毕日乌斯用大臂直接抵住扑咬过来的狼口,锋利的犬齿瞬间刺穿皮肉,大臂动脉里的鲜血如花洒般喷出。
剧痛让他眼前一黑,但他咬紧牙关,一个弓步下腰,左手掏出腰间别着的手枪,大臂弯曲,在拔出的瞬间抬枪就射!
啪!啪!
毕日乌斯这两枪角度极其刁钻。前一枪瞄准了狼王的前胸,后一枪则是瞄准狼王身体左侧的二十公分。哪怕开枪时被狼王察觉,但只要它尝试发力躲闪,两只前脚掌的着力点势必会将狼王推向左边,届时第二发子弹便会精准地击中它的脑袋!
和他预料中一样,在毕日乌斯刚刚掏出手枪的一刹那,狼王就瞬间绷紧了身体,前胸上的金毛根根炸起,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。等毕日乌斯开出第一枪时,狼王已经蹿了出去,速度之快,在原地甚至留下了一道残影。
但真正令毕日乌斯震惊的是,不仅第一枪落空,就连第二枪所打的提前量也未能命中。
因为狼王根本没有按照野兽的本能闪避!
枪响那一刻,狼王前腿蜷缩,后腿紧绷,竟以人型站立的姿态倒着退了两步!
四脚行走了几辈子的畜生,此刻竟像人类一般,前腿交叉、后脚撑地,就那么直挺挺地“站着”,冷冷地看着刚刚开枪的毕日乌斯。
这一霎那,毕日乌斯血都凉了。
纵是千算万算,他也算不到狼这种生物已经进化出了直立行走的能力。他狠狠甩开挂在自己大臂上的幼狼,也顾不上止血,赌气似的把手枪狠狠地掷到幼狼头上……仅剩的两发子弹已经打完,唯一也是最后的击杀机会已经错过,这意味着几人的生还机会已经无限接近于零!
再看那狼王,仿佛是读懂了毕日乌斯的肢体语言,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鼻尖,几乎要劈开半个脑袋的大嘴微微上扬,阴森尖锐的狼牙泛着寒光,显得极为可怖……
它……在笑?!
尽管间隔较远看得不太真切,但毕日乌斯还是明确感受到这个生物表情背后的深意——那是一种近乎嘲弄的、居高临下的轻蔑。
完了。
队员们也明白大势已去,肢体动作不自觉的软了下来,绝望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。狼群的低吼声越来越近,仿佛死神的脚步,一步步逼近……